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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清

阿良写文章

前几天,和老家人通电话,老家人电话里说:九清死了。

下葬的那天,他侄子请个“哭灵”的,(“哭灵”在我们老家那就是花钱雇人以后辈的身份哭死者)“哭灵”人很讲职业道德,悲恸大哭,断断续续的哭诉了九清的生平,周围看热闹的乡邻无不潸然泪下。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脸的哀叹,几分的伤感

九清是个老光棍,年龄六十上下。他是给他弟弟家的树修理树枝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的,送医院后不治而亡。仿佛他的弟弟预感要发生什么似的,死活不让他上树,可九清偏偏也预感到什么似的,死活都要上树,结果发生悲剧,他人生的句号就此画下。

九清弟兄很多,但活下来的不多,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弟兄三个,按排行分别取名五清、九清、十清。其中就数九清憨厚老实,但他天性懒惰,加上他自幼家贫,打小就没了父亲,完全靠当寡妇的母亲拉扯,孤独终生已注定。两兄弟先后结了婚,他们哥俩婚后的生活也是鸡飞狗跳,天天吵架,家贫百事哀。九清就和母亲相依为命,他母亲前几年去世后,独自生活的九清就在邻里的接济下,有时候自己偶尔打个零工,顽强的生活着。

记得有年春节,我到他家拜年,两间瓦房(瓦房是四邻和大队的资助下盖起来的)破落不堪,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不过分,四周的墙壁还是外面是砖里面还是毛坯,一张小床,床上一团破旧的被褥,一张小方桌,方桌上放着早上的剩饭,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十二寸老式黑白电视机,屋子的一角是烧柴火的灶台,灶台将屋角熏的黑漆漆,那时候九清是靠走街串巷蹦爆米花生活,床底下整整齐齐摆着这套家伙。他说,碳涨价太厉害了,蹦爆米花不赚钱了。抽着我让的香烟,说这些的时候不好意思的笑了,干裂的手发抖着,露出一嘴的黄牙,脸好似从来没洗过,黑色的脸和家里的墙壁相得益彰、门当户对。屋门口的对联倒是很新:天增岁月人增寿,春满乾坤福满门。他给别人打零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,很不系统,得了钱就买酒买肉,醉生梦死,今朝有酒今朝醉,那管明天喝凉风。我打趣的跟他说,干脆你犯个罪住监狱得了,监狱管吃管住,一周还改善生活两次,有大的电视看,病了还有医院免费看病,吃饭的时候拿着碗排队盛饭就行,不用像你现在这么艰苦的为生计发愁,到那地方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,吃得饱穿得暖,要比现在强的多。他又咧嘴一笑,照例的露出黄牙:当罪犯,名声不好听,失身是小,失节事大,我懂的!

今年春节我回老家的时候又见到他,依旧的旧模样,走路慢悠悠,嘴里叼个纸卷的烟卷,烟灰都很长了还懒得去弹掉。身上的布棉袄依旧闪闪发亮,几年没洗似的,衣领处的油渍像打了层石蜡,油光光的。见了面依旧的问我好:回来了?!然后怯怯的伸手接我让的香烟。将烟卷夹耳朵上,缩下颈,双手将棉袄一紧,匆匆上街看赌牌了。

这情景很鲜活,仿佛就在眼前。 只可惜,来年春节,我回老家的时候将再也不会见到他了!

这个世界抛弃了九清,九清也抛弃了这个世界。他再也不用为明早的饭菜发愁了,当然他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,这个世界还是按照它固有的轨迹在运转。有儿媳网上炫富坑公爹,有王思聪买跑车送女朋友,有桥洞下的流浪者在晨风的吹拂下冻得筛筛发抖,有手捧玫瑰等着献给女朋友满心憧憬着未来的年轻小伙,有新的抢劫犯被送到监狱,也有新的“老虎、苍蝇”被打着,炒股赔的还在继续赔着,该还房贷的继续还房贷,生活继续,一切照旧,就像王宝强马蓉离婚,热闹一阵子后很快回复平静。

那些在葬礼上流泪的人们哭过之后依旧的会各忙各的。世界是无奈的,世界是精彩的,可惜,九清永远也看不到这一切了。他来这个世上像一阵风,人们不关心他来自哪里,离世的时候像灵前的纸灰,风一吹,散了,一切都像未发生似的。

明年的这个时候,也许九清的坟头会长出一株草抑或两株,它们同样会春天发芽,秋天凋谢。人活一世,草木一秋,有生命的皆如此,九清也不过如此罢了。

九清:等您坐沙发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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